第24章 立秋(3) 魔鬼教师
陈星渡硬是被老刘抓住, 做了一节体育课的练习题,等老刘看着她把试卷做完,又逐题给她批改, 讲解, 一节课的时间已经过去。
窗外学生打篮球、踢毽子、踢足球的欢声笑语, 与她这个苦逼的补课狗无关。
“这题就是这样,明白了吗?”刘振风在试卷空白处给她写了解题公式和思路,耐心询问道。
“嗯嗯,我明白了。”陈星渡慌忙地回答,余光时不时瞄一眼窗外, 有点心思不在。
刘振风拿笔杆子敲了下她的头,“你啊,脑袋瓜还挺聪明的,一教就会,就是上课不愿认真听,考试才老是垫底。”
“我以后保证认真学习!”陈星渡口比脑子快, 一心想赶紧出去。她对刘振风说, “老师,我还有事,就先回去了啊!”
从办公室出来, 刚才在树荫下交谈的两个人已没了踪影, 她四处张望,只看见梁起在不远处的篮球场打球。旁边的队友传球给他,他精准地接住,然后跃起,稳稳地投篮。
傅司予大概已经回班了。
不知怎么地,陈星渡很轻叹了口气。
肩膀忽地被身后的人拍了拍, “渡爷,你可算出来了。”
陈星渡回头。
张子染说:“我可算打听清楚了,梁起和傅司予的关系。”
陈星渡万万没想到,傅司予和梁起以前竟然是校友。
陈星渡和张子染并肩往教学楼方向走,一路听张子染在耳边绘声绘色地逼逼:“傅哥初中的时候不是就读省实验吗?梁起刚好也是。这事我还是听他们班上一个学生说的,以前傅哥和那个姓梁的小子都是校篮球队的,傅哥还是队长,姓梁的只是副队。”
“有一回区内比赛,傅哥和姓梁那小子一起上场,姓梁那小子心急,想抢队友传过来的球。可对方原本是想传给傅哥的,结果姓梁那小子往前一撞,恰好撞在傅哥腰上,就把傅哥给撞折了。”
陈星渡:“……”
陈星渡脚步一顿,神情不可置信,“撞,折了?”
“是啊!可不就是撞得太凑巧了!”张子染说得义愤填膺,咬牙切齿,仿佛在说一件蓄谋已久的惊天大阴谋,“我寻思肯定是姓梁那小子不服气,自己明明是体育特长生,却做不了校篮球队长,故意使出这一招。”
“结果害得傅哥现在,一直在轮椅上坐着。”
陈星渡觉得张子染话里有夸张的成分。先不说这一撞有多大力,多凑巧,能把一个身子骨健康硬朗的年轻男孩撞折,以至于在轮椅上久坐不起。
再说只是为了一个篮球队长的头衔,不至于对同学出此狠手。
但令陈星渡很意外的是,傅司予会打篮球,并且曾经是校篮球队长这件事。
上次输给他,她似乎心服口服了。
陈星渡理了下情绪说:“我自己去问问他。”
回到课室,下午第二节 是英语课,陈星渡进来得晚,课堂已经开始了五分钟,英语老师正在讲台上给他们讲阅读理解题。
陈星渡在门口喊了声报到,便匆忙溜进来。
在座位坐下,一旁傅司予正跟着老师念课文,陈星渡偷摸把课本立起来,挡住脸蛋,又左顾右盼,确认没人留意她这边。
从抽屉里掏出一本笔记,撕下空白的一页纸,摁了下原子笔,埋头在上面写字。
过一会儿,傅司予眼皮子底下伸过来一只女孩子纤细的手。
五指白嫩纤长,像跟玉葱似的,指甲尖修剪得圆润干净,涂着一点淡粉色的指甲油,像春日里绽开的樱花。
食指和中指底下,还压着一方折好的纸条。推到他面前时,指尖在上面点了点。
傅司予挑了挑眉,侧眸望过去。
陈星渡生怕被老师发现,一手抓着课本做掩饰,一手拼命敲着底下的纸条。用口形无声地对他说:快接啊。
傅司予接过那张纸。
沿着折痕打开,白纸上,女孩子的字迹歪歪扭扭,像被狗爪挠过,又像春天丛生杂乱的野草。
总之很不好辨认。
他微拧眉费力认了好久,才勉强看清上面写的一段话:
【听说你和梁起以前是校友,是不是真的?】
傅司予在上面写了几个字,然后把纸条传回来。
陈星渡接过,飞快地打开。
男生的字清秀利落,与上面那行她张牙舞爪的字迹形成鲜明对比。
只有简单的一个“是”。
陈星渡心中的猜想落实一些,又拿笔在上面飞快地写:
【那你以前是省实篮球校队的队长,怎么没告诉我?】
看到这里时,傅司予目光短暂地停顿。
而后,他笔尖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:
【没必要。】
陈星渡怔住。
那句话的下面,还有一句:
【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。】
短短两句话,陈星渡却感受到其中的心酸与无奈。年纪轻轻大好的青春年华,却要在轮椅上面度过。
他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。
陈星渡回复他:【你别灰心啊,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,只是被撞折的,我相信总有一天你能好起来的!】
陈星渡把纸条递过去。
这次傅司予打开,目光落在上面的字,眼里说不清是什么情绪。
他没再回复,而是把纸条折好,放进抽屉里。
一节课时间很快过去,陈星渡对英语并不感兴趣,上半节课还能勉强支撑自己打起精神听,下半节课脑袋便跟钓鱼似的,一下一下地往下坠。终于在某个节点上,困意战胜了意志力,陈星渡一头栽在桌面,沉沉睡过去。
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放学。
陈星渡醒来的时候,周围同学基本已经走光了,夕阳残红如血,稀薄地从窗外照进来,将视野染得一片血红。她撑着自己从座位坐起,伸手揉了揉眼睛。
傅司予还没走,今天轮到他值日,正在讲台上擦黑板。
陈星渡揉完眼睛,轻轻打了个哈欠,刚睡醒的关系,她声音很轻,带着一点平时没有的软:“你还没走啊?”
“还没。”傅司予擦完黑板最后一角,把抹布拧干,随手放在粉笔槽里。转过身,望着她的方向,“你不也还没睡醒?”
陈星渡:“……”
陈星渡尴尬了一下,下午才答应老刘要好好学习认真听课,结果才不过半节课时间,她又睡着了。
她问:“你怎么没叫醒我?”
“我叫了,叫不醒。”傅司予说。
陈星渡:“……”好吧,她睡得真死。
傅司予下了讲台,把放在边上的书包拿起来,“走吧,回去了。”
自从张子染请假在家里休养那一个月时间,陈星渡习惯每天蹭傅司予家的车回去,现在张子染回来,她还是坐他家的车一起回去。
反正是顺路。
傅司予也是这样跟她说。
坐进车里,傅司予一如往常,上车便打开书包,争分夺秒地看试卷。陈星渡觉得这人真是一台莫得感情的做题机器,他从省实验转学过来,市一中的老师简直都乐开了花,明年省状元舍他其谁。
车内灯光柔暗,昏黄的阅读灯从头顶幽幽落下。少年肤白清秀,漆黑碎发被灯光打出层层柔软的光圈,鼻梁很高,让人想起终年积雪不化的山峰。眼窝幽深,眼睫又长。
眸光淡淡的,薄唇微抿,凝合成一张清秀又冷淡的面容。
陈星渡不自觉看了他许久。
傅司予察觉她的目光,忽抬起头,视线和她对上:“在看什么?”
下一秒,陈星渡视线飞快移开。
望着窗外掠过的海印桥风景,万家灯火在夜幕中闪耀,煞有其事地说:“那地方真好看!”
傅司予顺着她目光望过去。
窗外江岸黑漆漆的一片,高楼鳞次栉比,夜空雾霾,最近几天南城的空气质量简直差得令人发指。
他什么都没看到。
回到家,陈星渡在门锁上录入指纹,把门打开,然后在玄关处换鞋。今天家里只有她一个人,白阮外出拍广告,得好几天时间,陈万禾则是出差,昨天人还在上海,今天就去了澳大利亚。
不过陈星渡早已经习惯,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的生活。
坐上沙发,陈星渡靠在椅背里歇了会儿,累了一天的身子,陷进柔软椅垫里,仰头目光幽幽地望着天花板,此刻什么也不想想。
过了好一阵,陈星渡缓过劲来,从沙发上站起,拿着茶几上剩下的一盒方便面,朝厨房里走。
热水烧上,陈星渡把方便面的包装拆开,里面一块面饼,两包调味料,还有一只塑料叉子。
水温沸腾,陈星渡把热水壶从饮水器上提起来,转身往回走。
热水咕噜噜地倒进面碗里,泡涨着面饼从最底层浮起,块状的调味料被浸软开,上头飘着一层辣椒碎和葱花。
香味四溢。
陈星渡是一个并不挑食的人,就这么点长处。即使把她扔到野外,估计她也能靠吃草根和野果子过一段日子。
她端着面碗回到客厅,在餐桌放下,嘴里嘶嘶地抽着气,拿食指和拇指去捏冰凉的耳垂。
太烫了。
等足三分钟,陈星渡把面碗的盖子掀开,拿叉子把面饼挑松软,肚子已经饿得饥肠辘辘。
正低头准备去吃,放在一旁的手机震了震,屏幕亮起,推进来一条微信消息。
是傅司予发来的。
傅司予:【吃完饭没?】
傅司予:【吃完就带着书包上来,把今晚作业做了。】
陈星渡:“……”
陈星渡望一眼碗里香喷喷的面,瞬间没了胃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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